“帶上來！”他平靜地道。

一群士兵押著幾十名影家人過來，將他們摁跪在地上。

夜九道：“影如冰，影氏一族已經完了，你的皇帝夢徹底滅了，你可以告訴我，這是什麽滋味嗎？”

影如冰淡淡地掃了那些哭著求她救命的影家人，淡淡地道：“我若是死了，會知道死是什麽滋味，但可沒有辦法告訴你。至於皇帝夢，我死都不會破滅，自然也就不知那是什麽滋味，我還指望著你來告訴我哪。”

一人得道，雞犬升天，同樣，一人成魔，雞犬成鬼，這些人從她身上得到了榮華富貴，那麽，她失勢了，他們因她受難，也是應該。

榮華豈是那麽容易得手的？

不用冒任何風險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，只是享受著別人給予的一切就成，這天底下，哪有那麽好的好事？

夜九道：“你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你，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去體味那是什麽機會。”

說罷，他揮手：“殺”

士兵們手起刀落，幾十名影家人及其心腹人頭落地。

影如冰面不改色，就像看著切菜一般淡然。

夜九盯著她：“果然是至狠至冷，全家被滅，居然無動於衷。”

影如冰淡然：“過獎過獎，彼此彼此。”

夜九微笑：“可我至少保住了夜家，不是麽？但你，卻沒有保住影家。”

“保住？”影如冰哈哈大笑，“只要我活著，影家就永遠不會滅，我何必發愁？”

只要領袖和主心骨活著，要重振和光覆影家，又有何難？

當然，夜九若是殺了她，那影家，就真的完了。

“你以為我會殺了你？”夜九似乎窺破了她的心思，微笑，“死，是天底下最簡單、最有效的解決問題的辦法，像你這樣的人，怎麽能那麽簡單地死去呢？我說過，我會讓你體味瘋狂追逐皇權卻得不到皇權是什麽滋味。”

影如冰淡淡道：“夜九，你還是太年輕了，你不會知道放過我是什麽後果。”

像她這樣的人，除非死，否則絕對不會放棄。

夜九道：“影如冰，你還是太自負了，你不會知道沒有了權力的你，會是什麽下場。”

她的下場，他都替她規劃好了，她只要按照他為她設計的人生活下去就好。

影如冰笑笑：“我拭目以待。”

夜九也笑笑，不再跟她嘮叨，揮手：“放了那個女人，咱們走。”

眾人都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放過了據說跟他有深仇大恨的太後，所謂“剪影”，不就是除掉“影家”的意思嘛，而這太後就是影家的領袖，放過她，不就等於放過影家？

而且這個女人一看就不簡單，來日若是東山再起，豈不又成將軍的心頭大患。

夜九似乎明白他們的想法，大聲道：“朕一言九鼎，如若有人為難太後，朕一定不饒。”

眾人中本有想暗中了結影如冰的，聽他這麽一說，這會兒只得打消這個念頭。

夜九翻身上馬，從影如冰的面前經過。

影如冰盯著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夜九，突然道：“我問你，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與影如霜的事情？”

她始終想不明白這一點。

如果夜九不知道她是影如冰，仍然將她當成他的生母，那麽，她就不信他敢對生母揮刃相向。

若說她在與夜九的較量中為何失敗，就是因為她的真實身份暴露了。

面對殺母之仇，他自是不必客氣。

夜九拉住韁繩，停馬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似笑非笑：“你是不是以為你將自己的秘密隱藏得很好，我成年以後才發現了你的秘密？”

影如冰眼皮子都沒擡：“難道不是麽？”

夜九笑了，眼裏魔魅流動：“我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了。”

影如冰這會兒也淡定不了了，失聲：“怎麽可能！你怎麽可能這麽早就知道了！”

他五歲的時候，夜北皇還健康著，她也還是溫柔賢惠的，夜北皇那時肯定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，否則夜北皇一定誅她三族，既然連夜北皇都不知道的秘密，他五歲的時候，又怎麽會知道？

“不可能嗎？”夜九大笑，“影如冰啊，你就是太自負了，總以為天底下只有你是聰明的，別人都是蠢的！”

影如冰沈著臉，不說話。

直到這時，她還是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。

“你以為別人與世無爭，便就沒有腦子，任你愚弄和陷害嗎？”夜九臉上的嘲諷之色，更深了。

“……”影如冰見他話中有話，便將他的話仔細斟酌和推敲，而後臉色微微一變，“你、你是說、是說……”

難道是她？不可能！

她怎麽可能知道這個秘密？怎麽可能！

“沒錯，就是你最小看的人！”夜九一字一頓地道，“我的親生母親，影如霜！”

“不可能！絕對不可能！”影如冰第一次失控地尖叫，“她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！她就是一個只會相夫教子，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懂的蠢女人！她到死什麽都不知道！她就只是一個純粹的犧牲品罷了！”

讓她相信一個早早就被她害死的人其實很聰明，其實早就將她看透了，她不服！

她不接受！

夜九還是一臉嘲諷：“你的雙胞胎姐姐，或許比你簡單，但腦子，又能笨到哪裏去？”

影如冰尖叫：“那你說，你說影如霜是如何知道我的秘密？既然知道我的秘密，又為何被我毒死？她又是如何告訴你這個秘密的？”

夜九緩緩地道：“我五歲的時候，偷偷跑進紫辰宮的地下儲藏室玩兒，在那裏，我發現了一只手工制作的小鴨布偶，十分的喜歡。你養了我這麽多年，應該知道我小時候淘氣貪玩，好奇心重，喜歡拆卸各種物件，當時，便將那只小鴨布偶給拆開了。然後，我在制作外殼的布料內側，發現了刺繡的幾個字，如冰殺如霜。”

影如冰聽後，腦裏“轟隆”大響，然後想起了一件事情。

她與姐姐還在薔薇行宮的時候，姐姐總是在縫制各種各樣的小鴨布偶，因為，她初生的小兒子很喜歡小鴨子，每次看到後池養的小鴨子就開心得手舞足蹈，“呀呀”叫個不停，對母親給他縫制的小鴨布偶更是從不離手，連睡著了都要抓在手裏。

那時，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姐姐會在那些小鴨布偶上作文章。

現在聽到夜九這麽說，她似乎有些明白了，也許那時姐姐就已經察覺到了她的計劃，暗中留了信息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。

可是……

她咬牙，大聲道：“既然她知道我要害她，為何還乖乖地讓我害？她是蠢人不成？”

夜九淡淡道：“拜你所賜，她早早就死了，沒有人知道她那時到底在想什麽。但我想，她那時就算察覺了你的圖謀，也無能為力了罷。剛剛生子，體弱子幼，薔薇行宮又在夜挽君的控制之下，而夫君又遠在萬裏之外，她若是跟你硬拼，說不定會害死自己的兒子。”

說到這裏，他沈默了一會，才道：“為了保護她的孩子，她只能選擇犧牲自己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，每天平靜地服下你給她的毒藥，平靜地等待自己的死期，只求能保護自己的孩子。”

影如冰：“……”

那時候，她真的一點都沒有看出姐姐的異樣。

難道姐姐那時候真的如夜九所猜，看透了她的心思，不動聲色，犧牲自己只求保全兒子？

可是，到底姐姐是如何知道的？又是何時知道的？

夜九看穿了她的想法，淡笑：“最愛的丈夫與最親的妹妹有染，一個女人豈會毫無察覺？但她又能如何？嫁予帝王，就註定了要與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，她還能獨占帝王不成？而且丈夫的情人還是自己的親妹妹，她還能除掉自己的親妹妹不成？為了大局，她大概只能忍了罷。只是，她一定沒想到，她最親的妹妹居然要殺她，而她，毫無辦法……”

影如冰的臉色，白了，身體又微微顫抖起來。

姐姐她、她居然早就知道了，從一開始就知道了……

她還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，沒想到，姐姐早就看在了眼裏……

夜九淡淡道：“你與影如霜雖是雙胞姐妹，長得一模一樣，但影如霜終究不如你至狠至厲，不曾想過要傷害你和除掉你。夜北皇在你們姐妹之間，選擇了她，而沒有選擇你，一定是早就看出了你的野心。”

影如冰咬牙：“若不是夜北皇對我始亂終棄，我又怎麽會變成這樣？你們夜家的男人，沒一個好的！”

夜九淡淡道：“人心不足蛇吞像，你一生爭權，最終兵敗，何必還要推脫？你現在的表現，令我太失望了。影如冰，你永遠不是夜家的對手！從此以後，你也不再是夜家的對手！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影如冰指著他，幾乎氣急敗壞，“夜北皇是你父親，你當然要替他說話！我的一切都是他害的，都是他造成的……”

夜九道：“想當皇帝，就要願賭服輸，你現在顯然是輸不起了。”

影如冰尖叫：“我沒有輸！我還沒有輸！姓夜的，小看我你一定會死得很慘！”

夜九淡然：“輸不起的女人，真是可悲。”

522 何謂真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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